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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林夕 何韵诗的《是有种人》?

发布时间:2019-04-21   来源:  点击量: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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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韵诗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之一。本来立志绝对不再答政治题了,我想为她破一次戒。再次立誓,2015年就这一次。

(嗯是不是有个bug在我上面的话里面)。

我想说的是,无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苦衷,经历过什么样的待遇,走过怎样的心路历程,有多少国仇家恨,对民族或者身边的人有多深的热爱,有多高的专业水准,做出一种政治选择有多深的考量和多远的远见,表现出怎样的勇气和激情,就是说,哪怕他个人是个神、圣人,哪怕他政治行为的初衷是多么善良——只要他/她做的事涉及分裂国家、投降异族,那么在中国现代的政治话语和民族叙事里,他就是恶中之恶,黑洞般无可挽救。比最邪恶的恶人更恶,比最凶悍的统治者更可恨,比最懦弱卑劣无耻的人更值得诅咒。而且在这一叙事体系内,他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被洗地的机会。分裂国家、投降异族的行为,是现代中国人的绝对禁忌,无论什么党派、意识形态,一旦突破这个禁忌,在历史上,这个人就会被彻底黑化。这种禁忌,至少在现代中国民族叙事框架内,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改变余地的,也没有任何暧昧余地。这是了解中国思想国情必知的No.1,也是所有想在中国参与政治或任何涉及政治的活动者必须了解的No.1。

汪精卫、周作人在投降日本之前都是国家的思想领袖,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英雄。比起很多同侪,他们更加诚恳、深思熟虑。如果你去详细了解他们的心路历程,甚至有可能对他们的政治选择产生理解的同情。但是历史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一点都不会有。在这个世界上,就连杀人,在特定的条件下都有可能是被大部分人同情的,但是“出卖中国”这个选项,只要你点了,99%的中国人都会把你当做死敌。死敌的意思就是,除了消灭你,永远地黑化你,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这一共识是现代中国在北洋时代之后的基本共识,超越了党派之见和意识形态之争,高于任何其他政治事务。一个原因是,中国人对外族侵略瓜分的血仇,是不太可能在几代人之内消失的,从情感的角度,也不可能原谅卖国投敌者或分裂者。因此,民族翻身解放是20世纪中国政治的目的本身,任何意识形态都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党派争执中往往习惯拿“卖国”“投敌”为炸弹去炸对方,即使对方没有卖国也要捏造卖国的罪名给他。因为意识形态的争论,只是“路线”的争论,也就是方式方法的争论。而一个党派或个人为一个正确的目的,采用不同的方法,对于他的政敌来说,是无法达到将他置于死地的效果的。而整个20世纪,尤其是北洋时期以后,全国唯一的共识就是报仇雪耻,民族复兴。所以,党派之争自然而然就会落到互相将对方视为卖国者的平衡点上。

在此基础上,作为唯一的“正确话语”的民族主义,会承载人们几乎所有其他的苦难和仇恨。《沉沦》里面男主人公自杀之前大叫“祖国呀你快快强大起来吧”,他一个日本留学生在日本混不好去自杀,关祖国什么事情?但国破家亡的背景下,不把个人遭际和祖国命运联系起来,是不可能的。人们思念“祖国”就像黑长直思念小圆,羁绊越来越深,无法摆脱。这种情绪已经超克几乎其他所有具体的事务,成为了几乎一切激昂情绪的寄托和化身。可以说对“祖国”的叙事是20世纪中国的神化叙事,祖国就是神,崇拜和奉献的对象,也是工具主义理性推理的极限(中国人民利益的基本保障)。神,是不容任何亵渎的,无论在情绪的意义上,还是工具主义理性的意义上都是如此。而失去神的庇佑,是最大的噩梦,将会激发人们最深的仇恨。

所以,任何自己不小心自己去沾“卖国投敌”边的人,比如某敏感词,无论他有多少其他的思考和功劳,都会因为这一点而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政治的大部分肮脏丑恶,都是“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但在卖国投敌分裂的点上面湿鞋,是失身于蛇毒,此人的政治生命和道德生命在绝大部分中国人心目中就宣告终结了。只要现代中国民族叙事的基本框架没改,他们就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永远被作为至恶的渎神者,承受最大的恶意。而至少在我们这代人的寿命限度内,我看不到这个叙事框架更改的可能性。

因此,和西方世界关系如此紧密的胡适,在周作人落水之前也写信给他,请周作人南下避难。胡适是20世纪中国头号自由主义者,至死不渝,和西方眉来眼去的程度也算当时文人之冠,民族主义程度大概还不如蒋公。但他很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有其他各种思想都是可以的,但红线是绝对不可以碰的。“祖国”叙事的正统性是不可以挑战的。任何个人和党派的见解,在这个积累了一百多年的羁绊面前,都会灰飞烟灭。更何况艺术文学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周作人作为新文化运动二叁号的领袖,全国文学青年心目中的神圣导师,他做了这件事以后,马上就到了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历史地位。

何韵诗绝对不是一个跪着挣钱的人,如果她习惯跪着挣钱,大陆她的市场和潜在市场比在台湾多太多了。她的行为对于她自己的生活而言,几近于自杀性袭击,伤敌1自损1000,也许还剩下100,那都聊胜于无而已了。她近来几年的所为,极其硬颈,反抗性极强,不喜欢谈判妥协。至少在她习惯的框架内(被白公馆渣滓洞就不好说了,毕竟成长在西方国家的现代人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她都倾向于选择最硬的骨头去啃。个人以为这种性格和她这二十年私人生活中的伤痛和压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个人事务的羁縻解开以后,这种倾向就变成了事实,终于爆发出来了。

没必要洗地,说她其实是占中之类。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港独了,就像周作人承认自己主动做了日本人的官而不是被骗之类。你说她不是港独,那只能是自欺欺人。当然,也许她是从占中开始才变成港独的,原因不言自明。同时,也没必要污蔑她是为了钱、跪着、投靠什么什么势力。也许这是个令人尴尬的事实,但做人民公敌的人,也是可能有理想的,也可能把做人民公敌当做理想的。

我认为她并不在乎,甚至主动地厌恶自己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这点和周作人、汪精卫大不相同。她在自我认同方面,从来都不属于祖国认同的范围,她没有也不能理解百年来民族危亡对中国人心理的塑造作用。在西方尤其是自由主义占主流的国家,祖国不是第一位的,甚至很多时候是需要被警惕的。个人或阶级的解放才是第一位的(吊诡的是这点比中国主流意识形态更接近原版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她对台湾和香港的认同,也许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民族意识,只不过在这种民族叙事里,中国是原先对中国而言的西方列强所扮演的角色,她们认为她们应当在强大的侵略者面前,捍卫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身份认同。最后,她自己的生活,受尽了不能理解性别身份多样性的文化的伤害。因此,她做出这样的政治选择,完全没有任何不可理解的地方。一切都顺理成章,既符合她的时代背景,也符合她的个人经历和性格。

但是,她做出了这个选择,就意味着在中国叙事里面,她堕入了不可挽救的至恶的深渊,和绝大多数人成为死敌。如果不太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话,去读读中世纪宗教战争的历史就知道了。关于神的事情,是没有洽谈和妥协余地的。民族的情感、利益、历史,全都交织在里面,早已成为了神圣的意志。她(以及所有台独港独)并不是简单地在宣传自由和民主,而是在和一个承载了几百年、四五代、总计几十亿人的全部生命和苦难的“羁绊的核心”对决,和中华民族近现代历史的神圣意志作对。

何韵诗(包括为她写词的二林,wyman)所有的是后现代以个人意志和阶层福利为核心的思维方式,这种叙事中的假想敌是大资本家和极端宗教势力,而不是某个国家。而中国不在那个位置,她还没有走到这个发展阶段。上百年上亿人的牺牲,至今大部分人还是为生存而挣扎,民族复兴离完成至少还有38%,祖国还在继续被思念,血腥味离散去还太遥远。两种历史,两个时代,不知道该怎么对话,却又抬头不见低头见。大部分人尚能容忍其中的摩擦凑合把日子过下去,但有的人容忍不了了,就选择了把事业扔出去陪葬。

如果是个智者,应当懂得规避最尖锐的兵锋,不去挑战不可挑战的东西,不去螳臂当车地撩拨历史的铁壁。为所当为,止所当止,等待历史的车轮慢慢前行,新的时代缓缓来临,旧的伤痛也就可以慢慢洗去。但她不是智者,也不会选择当智者,而是选择了站在十几亿人的死敌的位置,这么做并不是理性的(在理性这个词最原始的意义上——计算得失收益并据此选择行为)。政治不是温良恭俭让,尽管没有生命之虞,她也是深知自己的政治选择给个人命运带来的后果的。那么为此进行任何嘴炮活动都是多余,剩下的事情不是争论能够解决的了。

从中国的叙事出发,何韵诗可能已经不可挽救了,她想必也认为中国不可挽救了。她们和中国之间,最好的结局是隔山打嘴炮,最差的结局不想说。但还有很多事和人,是可以挽救的。

HOCC20、30岁上受到的伤害,绝大部分来自中国(包括香港)这十多年来的文化。从完全不知性别性向自我认同为何物,完全不懂尊重非主流的女性身份,到目前的极少数人勉强认可、貌合神离,这条文明进步路从历史来看很快,但对个人来说太长,太慢了。一种文化从你进入她开始就不断地否定你,打压你,剥夺你爱的人,否认你的身份认同,不允许你做自己,四处都是无形的铁壁,强迫你就范,你会如何看待这种文化?但从历史的大趋势来看,还处在挣扎求生阶段的一个国家,大部分人又怎么可能学会去尊重个体身份多样性?也可以用道德大棒来定性这样的事件,但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悲剧。

仇恨只是一种情感,它来自伤痛和绝望,其本身并不带意识形态和民族认同色彩,意义都是后来附加上去的。大部分仇恨情感,只是各自血腥记忆的痛点不一样罢了。中国人对西方的仇恨、港台部分人对大陆的仇恨、伊斯兰世界对近代世俗世界的仇恨,不同党派之间的仇恨,转基因和反转、中医粉和中医黑之间的仇恨,都是伤痛记忆,被侮辱被损害的记忆,只是伤痛程度和投射的方向不同罢了。当伤痛加深,仇恨便越发倾向于爆发,它不是理性的东西。现在无论国际政治还是各国内政之中,人们都越来越热衷于放大仇恨和恐惧,摒弃合作共赢、相互谅解的思路。短期来看,这或是世界将要发展的趋向,不能不让人废卷长叹。

尽量善待他人,减少对他人毫无必要的伤害,承认并纪念有必要的伤害,是消弭仇恨、实现和解唯一有效的办法。无论你是粉红,极右,台独,宗教信徒,反宗教者,whatsoever,请记得每个人在人前讲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增加一点这个世界的仇恨总值,也可能会降低一点。有的时候,为生存进行斗争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们有办法减少它带来的伤害,而不是火上浇油、变本加厉,把伤害合理化为正义,把人逼到绝境(点名,比如在知乎颇为流行的文革合理论、饿死农民支援工业化合理论,我认为用无耻都不够形容)。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阵地看做绝对正确,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肯容忍和谅解任何其他的立场,不肯包容其他不同的人们的存在,最后的结局就是所有人仇恨所有人。爱国也好不爱国也好,信神也好不信神也好,所有人仇恨所有人,是360度无死角的悲剧,不会有任何一人幸免。

我希望有一天,何韵诗能够给华语音乐圈带来足够有分量的音乐。希望那个时候,仇恨已经不会再阻碍她和大部分中华文化圈的朋友,互相理解,言归于好。也许这是个幻想,但这仍旧是我的期待。

图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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